这个认知,比刚才开门那一瞬间更让她心神剧震。那个在巷子里如同暴怒凶兽、在警局外冷酷如冰、在顶层公寓里掌控一切如同神祇的男人,竟然会…在意她找不到浴巾?
荒谬!难以置信!
然而,那雪白的、蓬松的、散发着干净冷冽气息的织物就真实地挂在眼前,无声地散发着诱惑。寒意刺骨,身体的本能最终战胜了混乱的思绪。林晚几乎是扑过去,一把扯下那条宽大的浴巾,将自己从头到脚、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。厚实柔软的纯棉瞬间吸干了冰冷的水珠,隔绝了寒意,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温暖和安全感。她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,又飞快地套上那件同样宽大得足以将她整个人包裹的浴袍,系紧了腰带。
浴袍上属于龙胆草的、冷冽的雪松气息更加清晰,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鼻腔,缠绕着她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侵略感和…奇异的安抚感。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更加混乱。
她深吸一口气,拧开门把手,低着头走了出去。卧室里依旧昏暗,只有窗外城市的光晕。客厅的光线透过半开的卧室门倾泻进来一些。她没敢看客厅的方向,只是飞快地扫了一眼那张巨大的床榻,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向角落里一张看起来相对没那么冷硬、铺着深灰色毛毯的单人沙发,蜷缩着坐了上去,用浴袍将自己裹得更紧,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。
浴室的水声似乎惊醒了客厅里的人,或者他本就未曾深眠。细微的脚步声响起,沉稳而规律,朝着卧室门口靠近。
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身体绷紧,下意识地又往沙发深处缩了缩,垂着眼,不敢看来人。
龙胆草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,挡住了客厅投射过来的大部分光线,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剪影。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丝质睡袍,领口微敞,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和小片紧实的胸膛,少了几分白日的冷硬凌厉,却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和…一种更深沉的、蛰伏的力量感。他手里拿着一个吹风机,目光落在蜷缩在沙发角落、像只受惊兔子般裹着浴袍的林晚身上。
她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,在浴袍领口处洇开深色的水痕。脸颊被热气蒸腾过,透出一点不正常的红晕,但嘴唇依旧没什么血色。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额角和脖颈,显得脆弱又狼狈。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,将脸埋在臂弯里,只露出一点光洁的额头和湿漉漉的发顶,仿佛这样就能在他面前消失。
龙胆草没说话,只是迈步走了进来。巨大的空间因为他的进入而显得更加逼仄。他走到林晚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姿态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“起来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却依旧是命令式的,不容置疑。
林晚浑身一颤,茫然地抬起头,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知所措。
龙胆草没给她思考的时间,直接伸手,握住了她纤细冰冷的手腕。他的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,与她冰冷的皮肤接触,激得她猛地一哆嗦。那力道不大,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牵引,将她从蜷缩的沙发里拉了起来。
林晚像木偶一样被他牵引着,踉跄地站直身体,大脑一片空白。
龙胆草没再看她,只是按着她的肩膀,将她转了个方向,让她背对着自己,然后按着她单薄的肩头,让她重新坐回了沙发边缘。
“坐好。”
冰冷的两个字刚落,一股温暖强劲的风便毫无预兆地从她头顶吹拂而下。林晚猛地一缩脖子,惊愕地僵住。
龙胆草站在她身后,一手拿着吹风机,一手撩起她湿漉漉的长发,强劲而温热的风流精准地拂过她的发丝。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,甚至有些生硬,带着一种处理公务般的效率感。修长的手指偶尔穿过她冰凉潮湿的发根,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敏感的颈后皮肤,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般的酥麻感,让她瞬间绷紧了脊背。
他离得很近。林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躯散发出的、带着热度的强大存在感,能闻到他身上沐浴后更显清晰的雪松和檀香的气息,混合着吹风机送出的暖风,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包围圈,将她牢牢困在方寸之间。她一动不敢动,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,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。
吹风机呜呜的声响是这巨大空间里唯一的声音。暖风烘烤着头皮和湿发,带来舒适的暖意,驱散了浴室里带出的寒气。但林晚丝毫感觉不到放松,反而比刚才更加紧张。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,感官被无限放大。他指尖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,他呼吸间带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她耳廓,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在她心底激起无法控制的涟漪和战栗。
她从未与一个男人如此接近,尤其是一个像龙胆草这样强大、冰冷、充满未知危险的男人。这种绝对的被动和掌控感,让她恐惧,却又在恐惧的缝隙里,滋生出一丝极其微弱、连她自己都羞于承认的、隐秘的依赖。
时间在暖风的轰鸣和死寂的沉默中流逝。当最后一缕湿发被暖风吹干,变得蓬松柔软时,龙胆草关掉了吹风机。
世界骤然安静下来,只剩下两人之间近在咫尺的呼吸声,和林晚自己如雷的心跳。
龙胆草收回了手,那股强大的热源和压迫感随之退开一步。
“去床上睡。”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,听不出任何波澜,仿佛刚才那个为她吹干头发的举动,不过是处理一件需要善后的琐事。
林晚依旧背对着他,僵硬地坐在那里,手指紧紧揪着浴袍宽大的袖口。去床上?那张属于他的、巨大冰冷的床?
“我…我睡这里就好…”她声音细若蚊呐,带着最后的挣扎。
“别让我重复第二遍。” 龙胆草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冻结空气的寒意。那不是商量,是最后通牒。
林晚所有的勇气和抵抗,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瞬间瓦解。她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,慢慢地、极其缓慢地站起身,一步一顿地走向那张如同深渊巨口般的深灰色大床。每一步都沉重无比。
她掀开冰冷丝滑的丝绒被角,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,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,身体紧贴着床沿,只占据了最边缘的一小块地方,尽可能地远离床的中心。柔软的床垫有着惊人的支撑力,却无法带给她丝毫安全感。她拉高被子,将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盖住,只露出一点额头,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个男人的存在。
龙胆草看着她如履薄冰般躺下,将自己裹成蚕蛹缩在床沿,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、难以察觉的情绪。他没再说什么,转身走出了卧室,轻轻带上了门。
沉重的关门声隔绝了客厅的光线,卧室彻底陷入昏暗。林晚紧绷的神经却没有丝毫放松。被子上、枕头上,那冷冽的雪松与檀香的气息更加浓郁,如同无数张无形的网,将她紧紧缠绕。那是属于龙胆草的气息,无孔不入地宣告着这个空间的绝对主权。
她睁大眼睛,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轮廓,耳朵却竖得笔直,捕捉着门外客厅里最细微的声响。
他似乎没有离开。她能隐约听到极轻的脚步声,倒水的声音,然后是长久的、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。身体的极度疲惫叫嚣着需要休息,但大脑却异常清醒,被无数混乱的念头和尖锐的情绪撕扯着——母亲的安危、曹辛夷的背叛、黑衣人的威胁、龙胆草莫测的态度、以及此刻身陷囹圄般的处境…还有,刚才他指尖残留的温度,和他沉默靠近时带来的、那令人心悸的压迫感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