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回到逼仄的家中,各种声音开始浮现。隔壁夫妻为了一点琐事高声争吵,摔砸东西的声音清晰可闻;对面楼里传来孩子夜啼不止和母亲不耐烦的呵斥;更远处,不知哪家在放咿咿呀呀的戏曲唱片,走调的唱腔混着杂音,撕扯着人的耳膜;还有野狗为了争抢食物而发出的吠叫撕咬……

  各种声音、气味,交织成一张巨大的、无法挣脱的网,将人紧紧包裹。

  莹莹被这陌生的嘈杂惊扰,睡得极不安稳,时常在梦中惊醒,啼哭不止。林婉清只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,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,哼唱着记忆中模糊的摇篮曲,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声音,为女儿构筑一个脆弱的屏障。

  她自己也几乎无法入睡。硬邦邦的板床硌得她浑身骨头疼,薄薄的被子难以抵挡夜深的寒凉。更重要的是,心无法安宁。一闭上眼,就是抄家那日的混乱,是莫隆被带走时最后的眼神,是周氏抱着贝贝决绝离开的背影,是那声清脆的、玉镯断裂的声响……

  那些画面,反复撕扯着她的神经。

  她常常在深夜里骤然惊醒,冷汗涔涔,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腕上那道已经不存在的玉镯留下的无形印记,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日碎玉迸溅时的冰凉。

  而怀里莹莹温热的呼吸,是她唯一能抓住的、现实的暖意。

  她知道,齐家或许会念在旧情,但她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他人。她必须靠自己,在这片泥泞里,先站稳脚跟。

  白天,她开始留意周围。她看到有妇人接了缝补的活计,坐在门口,一针一线地换取微薄的收入;她看到有人糊火柴盒,那小小的纸盒,堆成一座小山,也换不来几个铜板;她看到有人去附近的纱厂、烟卷厂门口,等着做零工……

 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,自己能做什么?女红她自是精通,可那是大家闺秀的绣工,用来缝补穷苦人的破旧衣衫,似乎有些……而且,需要本钱,需要有人介绍。去工厂做零工?时间不固定,收入微薄,而且莹莹谁来照顾?

  前路,依旧迷雾重重。

  这天傍晚,素云拿着一个粗瓷碗,想去巷口唯一那口公用水井打点水。刚出门没多久,就急匆匆地跑回来,脸上带着一丝惊惶和不安。

  “夫人!夫人!”她压低声音,气息不稳,“我好像……好像看到齐家的人了!”

  林婉清正抱着莹莹,闻言猛地抬起头:“谁?”

  “像是……齐府的那位老管家,福伯!”素云指着外面,“就在巷子口,朝咱们这边张望呢,我吓了一跳,赶紧回来了!”

  林婉清的心骤然一紧。齐家……他们果然知道了。是福伯亲自来了。他看到了多少?看到了这破败的屋子,看到了她们主仆如此狼狈的境况?

 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。有绝境中看到一丝故旧关怀的微暖,但更多的,是一种被窥见最不堪处境的难堪与自尊受挫的刺痛。

  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本就陈旧不堪的衣襟,将散落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。这个动作,还带着昔日莫家主母下意识的仪态。

  她走到门边,从门板的缝隙里,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。

  巷口,暮色四合中,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、身形微胖的熟悉身影,果然在那里驻足。正是齐府的管家福伯。他并没有东张西望,只是静静地站着,目光似乎正落在她们这间小屋的方向,脸上带着一种沉郁的、难以分辨的神情。

  他看了一会儿,并没有上前敲门的意思,最终,只是微微摇了摇头,轻轻叹了口气,转身,步履略显蹒跚地消失在了昏暗的巷口。

  林婉清靠在门板上,久久没有动弹。

  福伯没有进来。他或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,或许是奉了齐家现在的当家(齐啸云的父亲?)的命令,只是来确认一下她们的处境,而不愿过多沾染麻烦。

  这沉默的探望,比直接的施舍或驱赶,更让她清晰地认识到现实的冰冷。

  她们,是真的被遗弃在这世界的角落了。

  她低头,看着怀里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瘦小的莹莹,看着她清澈无知的眼睛,一股更加决绝的力量从心底升起。

  没有人能依靠,那就靠自己。

  她回到那张破桌子前,打开一个小小的布包,里面是她剩下的最后几件首饰,包括那断成两截的玉镯。她拿起其中一截断镯,冰冷的触感依旧。她摩挲着那光滑而断裂的切口,眼神逐渐变得如同这碎玉一般,冷硬,而带着伤痛的锋棱。

  她必须尽快找到一条能持续换钱的路径。为了莹莹,她不能倒下去。

  夜色,彻底笼罩了霞飞坊。远处的戏曲唱片不知何时停了,只剩下更夫单调的梆子声,由远及近,又渐渐远去,敲打着这沉沦的、却又顽强地搏动着生机的夜晚。 </div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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