莹莹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,随即抬起头,露出一个温顺柔和的微笑:“女儿明白的,娘。齐家哥哥……是好人,我们感激在心。女儿会谨守本分,不会让娘为难,也不会……让齐家哥哥为难。”她将“哥哥”两个字咬得稍稍清晰,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。

  看着女儿如此懂事,林氏心中更是酸楚,只得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
  就在这时,阁楼下方传来一阵轻微的、有规律的叩门声——三长两短,是福伯来了。

  莹莹眼睛一亮,立刻起身:“娘,是福伯!”

  林氏也振作精神,整理了一下衣襟:“快去开门。”

  莹莹轻手轻脚地下楼,打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。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穿着深色棉袍、面容慈祥的管家福伯,他手里提着一个不小的布袋,左右看了看,才闪身进来。

  “福伯。”莹莹轻声唤道,侧身让他进屋。

  “哎,莹小姐。”福伯应着,将布袋放在屋内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矮凳上,“夫人,莹小姐,老爷夫人让我送些日常用度过来。天冷了,这里面有两块新棉花,给夫人和莹小姐添件冬衣。还有些米、油和腊肉。”

  “这……这怎么好意思,又让齐老爷和夫人破费了。”林氏连忙起身,语气充满感激。

  “夫人快别这么说。”福伯摆手,压低声音,“老爷夫人一直惦记着您和莹小姐。只是……如今外面风声虽然不像前几年那么紧,但赵坤那起子人,眼睛还时不时盯着,明面上来往多了,反而不美。”

  提到“赵坤”这个名字,阁楼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。那是导致莫家覆灭、她们流落至此的罪魁祸首。林氏的脸色白了白,莹莹也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。

  “我们省得,多谢齐老爷和夫人处处为我们周全。”林氏稳了稳心神道。

  福伯点点头,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,递给莹莹:“这是云哥儿特意让我带给莹小姐的。”

  莹莹接过,打开一看,里面是两本崭新的书籍——一本是商务印书馆新出的《女子国文教科书》,另一本则是夹着精美书签的《莎士比亚戏剧选》(英汉对照本),还有一小盒包装精致的德国铅笔。除此之外,竟还有一小瓶贴着西药标签的咳嗽药水。

  “云哥儿说,莹小姐聪慧,功课不能落下。这药水是他托朋友从洋行买的,说是对止咳有奇效,让夫人务必按时服用。”福伯笑着补充道,“云哥儿如今在公司和学堂两头跑,忙得脚不沾地,还时时记挂着这边,真是有心了。”

  莹莹摸着那光滑的书封和冰凉的药水瓶,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,鼻子微微发酸。她珍视这份细心周到的关怀,却也因为母亲刚才的提醒而感到一丝无所适从。她只能低声道:“谢谢福伯,也……请代我们谢谢齐家哥哥。”

  福伯又坐了一小会儿,说了些外面不痛不痒的新闻,主要是齐啸云在学堂成绩优异,在公司也颇得老先生们赏识之类的话,便起身告辞了,临走前再次叮嘱她们保重身体,锁好门户。

  送走福伯,阁楼里重新恢复了寂静。那瓶咳嗽药水放在桌上,小小的玻璃瓶体,在油灯下折射出微弱的光。

  林氏看着女儿对着书籍和药水出神的样子,心中那丝不安再次浮现。她柔声道:“啸云有心了。这药……娘收着,明日开始喝。书你要好好读,莫辜负了他一番好意。”

  “嗯。”莹莹轻轻点头,将书本和铅笔仔细收好,尤其是那本《莎士比亚戏剧选》,她摩挲着书脊,想象着齐啸云挑选它们时的样子。那个曾经说着“保护妹妹”的少年,如今他的关怀,是否还仅仅只是“哥哥”对“妹妹”的照拂?

  她不敢深想。

  “娘,您累了,快歇着吧。我把这里收拾一下。”莹莹强迫自己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,扶着林氏走向那张用木板和条凳搭成的简易床铺。

  服侍母亲躺下,吹熄了煤油灯,莹莹才在自己那张窄小的地铺上躺下。黑暗中,她睁着眼睛,听着母亲极力压抑的、沉闷的咳嗽声,感受着从地板缝隙里钻上来的阵阵寒气。

  窗外的贫民区并未完全沉睡,偶尔传来几声犬吠、孩子的哭闹或是醉汉的呓语。而远远地,似乎能听到黄浦江上轮船低沉的汽笛声,以及随风飘来的、若有若无的舞厅爵士乐。那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,此刻都被浓重的夜色笼罩,近在咫尺,却又远在天涯。

 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隔着薄薄的褥子,触摸着地板。那块冰冷的、坚硬的木板之下,藏着她的半块玉佩,和一个身世飘零的秘密。而齐啸云送来的书籍和药水,则像是一道温暖却灼人的光,照亮了她灰暗生活的一角,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横亘在彼此之间的、巨大的鸿沟。

  这一夜,沪上的夜空不见星月,唯有浓云暗涌。弄堂深处,少女的心事与时代的暗流,在这沉寂的夜里,无声地交织、涌动。

  (本章完) </div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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