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已静静听着,目光微动。当初薛长义投军,他其实早已将他的背景查得清楚,自然知晓这位薛府千金深居简出,传闻颇多。那个时候,他便开始对这位薛家二小姐,不禁生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好奇。
“薛长义人呢?他不是也该来了?”夏目四下张望,摩拳擦掌,“这小子私自跑回京,看我找到他不好好说道说道!”
陆已没接话,目光却越过人群,落在了角落里。薛长义正站在那儿,身边跟着个姑娘,不用猜,定是薛寒枝。
一袭湖清色杭绸袄裙,外罩银狐轻裘,称得身材比例较好,青丝绾成的发髻间仅簪一枚琉璃桃花簪,流光剔透,愈发衬得肌肤莹白,偏偏额间的一抹红,让她更添几分神秘。
薛寒枝安静地站在兄长身侧,明澈的眼眸微微低垂,带着不安与拘谨,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袖口。
周遭环佩叮咚、衣香鬓影的女眷,此刻竟都成了模糊的背景,唯她一身素净,如同初雪后悄然绽放的一株野梅,清雅绝尘,不容忽视。
“找到了?”夏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笑着撞了撞他的胳膊,“这薛二小姐,倒比传闻中好看多了。”
陆已没说话,只盯着那姑娘的身影,连呼吸都放轻了些。
薛寒枝确是头一回参与这等宴集。不少年轻公子见她容貌清丽,气质独特,纷纷投来惊艳的目光。薛长义则如临大敌,寸步不离地护在妹妹身侧,那警惕的模样,使得许多有心结识的公子哥只得望而却步。
旁侧一些官家小姐见她如此引人注目,不免心生妒意,聚在一处低声议论。“瞧那模样,惯会装腔作势……”话语虽轻,但那眉眼间的刻薄与不屑,却已昭然若揭。
恰在此时,清脆的铃磬声响起,预示着宴席即将开始,纷杂的谈笑暂歇。
依照规矩,男女需得分席而坐。薛长义纵然不放心,也只得再三叮嘱后,往男宾席走去。
他刚至席间,便被夏目一把捞住,反剪了双手按在身旁座位上。“好你个薛长义!私自跑回京,该当何罪?”“哎哟,夏统领饶命!”薛长义配合地龇牙咧嘴。“饶你?此风不可长!必须重罚!”“陆将军!陆二哥!快救救我,胳膊要断了!”薛长义夸张地朝端坐一旁的陆已求救。
陆已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,爱莫能助地耸耸肩。
夏目闻言,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,惹得薛长义连声告饶。闹了片刻,陆已才轻轻拍了拍夏目的手臂:“好了,适可而止。”
夏目这才松手,薛长义揉着胳膊,佯怒地捶了他一拳。“虽事出有因,但罚还是得罚。”陆已的声音淡淡传来。薛长义爽快应承:“认罚认罚!二哥你说怎么罚?”陆已看着他,沉吟片刻,却一时想不出合适的惩处,只道:“容后再议。”
女眷席这边,气氛却不似男宾席那般轻松。薛寒枝为免再惹注目,特意选了最末端的席位坐下。
萧婉宁,今上唯一的公主,虽非今日主角,但也端坐在上首。她早已注意到末席那抹清丽身影,今日风头几乎被这薛家女与那陆已占尽,心中颇有些不悦。薛寒枝周身那股不同于凡俗闺秀的疏离气息,更让她觉得刺目。
她纤指慵懒地指向末尾,声音带着天生的矜贵:“那位妹妹,可是薛国公府上的?”
薛寒枝闻声,即刻起身,规规矩矩地敛衽行礼:“民女薛寒枝,参见公主殿下。”“不必多礼。”萧婉宁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,“薛国公算来也是本宫的舅舅,都是自家姐妹,无需拘礼。”她话语微顿,目光在薛寒枝身上流转,“往日只听传闻,还以为妹妹真是那般……不甚伶俐。今日一见,倒真是……”
她刻意拖长了语调,席间众女皆屏息,不少人也随之掩口低笑。薛寒枝依旧垂首而立,姿态谦卑,静待下文。
“……个美人儿呢。”萧婉宁终是将话说完,语调轻慢,带着几分调侃。
“殿下谬赞。”薛寒枝声音平稳,听不出波澜,“公主殿下金枝玉叶,风华绝代,方是梅翎城中最耀眼的明珠。”
坐在萧婉宁近旁的夏茗几不可见地撇了撇嘴,无声地学了下萧婉宁那拿腔拿调的样子。见公主似还有话要说,她忙举起手中酒杯,朗声道:“来,我们一起敬灵灵妹妹一杯,恭贺她今日定亲之喜!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