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便在此处静思己过,想清楚,究竟是要回头,还是一意孤行。”老道的身影在雾外渐渐淡去,最终消失不见。
卧房内,弥漫的浓香不知何时已悄然散去,那只悬空香碗稳稳落在桌案上,碗中三炷香早已燃尽,只余下一小撮灰白的香灰。
老道凝视着床榻上依旧沉睡的少女,缓缓摇头,低语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:“这般倔强性子,竟是一点未改……”
这时,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:“道长,小女情形如何?我们能进来了吗?”
老道起身开门,迎上薛兆夫妇布满血丝的眼睛。尹柔一把抓住他的袖角,声音发颤:“道长,枝枝她……可能醒转?”
老道目光扫过他们,先是摇了摇头,复又微微颔首。
薛兆心绪纷乱,急道:“道长这是何意?究竟能否醒来?”
“时机未至。”老道的声音缥缈,“五年,需等五年。五年后,贫道自会再来,届时方见分晓。”
“五年?为何要等五年!”薛兆难以接受,跨前一步拦住去路。
老道却不再多言,只轻轻拨开他的手,步履从容地向外走去。薛兆欲再追问,却听他飘来一句:“时辰到了,她自会苏醒。”
自那日神秘老道离去后,薛兆几乎寻遍了天下名医,访尽了奇人异士。起初,那些被重金请来的医者术士尚且信心十足,可一旦为寒枝诊视过后,无不面露难色,摇头叹息而去。
薛兆不肯死心,汤药无效,便试偏方,珍稀药材如流水般送入府中,奈何榻上之人始终悄无声息,容颜静好,却无半分醒转的迹象。
时光流逝,薛兆眼底的希望之火渐渐黯淡,终是不得不接受了那“五年”之约,将那份焦灼与期盼深深埋藏,开始了漫长的等待。
一日深夜,薛长义直挺挺地跪在父亲书房门外,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:“父亲,儿子要投军。”
薛兆打开门,看着眼前仿佛一夜之间褪去稚气的儿子,沉声道:“你平日疏于骑射,武艺不精,军中岂是儿戏之地?连累妹妹还不够?莫要再连累了同袍。”
薛长义脊背挺得笔直,目光坚定如铁:“只要父亲允准,儿子定能刻苦习练!儿子向您保证,他日战场之上,绝不拖累他人,必当奋勇争先,护我河山!”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决绝,与往日那个嬉笑怒骂的少年判若两人。
薛兆借着廊下摇曳的烛光,仔细端详着儿子。自寒枝昏睡后,这个儿子便似换了个人,不再顽劣,沉默得令人心疼。他知这是儿子在用他的方式赎罪,亦是一种成长。沉吟良久,薛兆终是叹了口气:“罢了。你去寻你陆伯伯吧,我不亲自教你。”
薛长义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,他知道,父亲这是应允了。
自此,薛府后院的演武场上,无论寒暑,总能看到薛长义刻苦操练的身影。他不再与昔日那些纨绔子弟往来,任凭旁人如何讥讽挑衅,只默默隐忍,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骑射武艺之中。不过短短时日,他的进步便令人刮目相看。
薛寒枝沉睡后的第一个冬天,北境战事起,陆家军奉命出征,薛长义亦在其列。
临行前夜,他悄悄潜入妹妹房中。月光透过窗纱,柔和地洒在寒枝恬静的睡颜上。他伸出手,极轻极缓地抚过她的眉眼,指尖传来的微凉让他鼻尖一酸。
“妹妹,”他声音哽咽,“哥哥不能再这般无用下去了。我要去挣一份功名,长大成人。你要快些好起来,等哥哥回来。”他俯下身,在妹妹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一个郑重的吻,旋即转身,大步踏入夜色之中。
一年后,悠城叛乱,薛兆亲自挂帅征讨。最后一役,血流成河,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自己曾亲手送往北境、又承诺带其归家的少年,四皇子萧琰承,被一剑刺穿胸膛,倒在血泊之中。那句“带你回家”的承诺,随着少年涣散的瞳孔,永远碎裂在了边塞的风沙里。他甚至,未能夺回他的尸骨。
这五年光阴,于薛家而言,亦是风云变幻的开端。 </div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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