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令已近深秋,沪上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,像一块洗不干净的旧抹布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苏州河靠近闸北的这一段,河水浑浊,散发着淡淡的腥臭,两岸挤挤挨挨的棚户区,便是林婉贞和女儿莫莹莹暂时的栖身之所。

  她们租住的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矮棚,原是房东堆放杂物的,四面透风,屋顶用油毡压着几块破砖头,下雨时便叮叮咚咚地奏响漏雨的哀乐。屋内除了一张破旧的木板床,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,便再无他物。昔日莫府主母的雍容华贵,早已被现实的粗粝磨得只剩下一双依旧清澈却盛满疲惫的眼睛。

  “阿娘,这件衣裳补好了。”莹莹将手里一件粗布夹袄递过去,针脚细密匀称,几乎看不出原来破洞的痕迹。不过七岁的年纪,她跟着母亲学女红已像模像样,那双本该执笔抚琴、拈花扑蝶的小手,如今熟练地穿针引线,与生活的艰难搏斗。

  林婉贞接过,摸了摸女儿的头,眼底是掩不住的心疼:“莹莹的手艺越发好了。”她自己的指尖却因连日来的缝补和浆洗,多了几道细小的裂口。变卖首饰得来的银钱,在支付了昂贵的“打点”费用,希望能让狱中的莫隆少受些苦楚之后,已所剩无几。坐吃山空,她必须想办法维持生计。

  “阿娘,我们明天还要去当东西吗?”莹莹小声问,眼神里有一丝怯意。上一次去当铺,那个戴着瓜皮帽的朝奉,那双三角眼从上到下打量着她们虽然陈旧却料子尚好的衣衫,报出的价钱低得令人心寒,语气里的轻蔑更是像针一样扎人。

  林婉贞沉默了一下,从床底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摸索出一个扁平的木匣。打开,里面躺着最后几件稍微值钱的首饰:一对成色普通的玉耳坠,一支赤金簪花的细簪,还有一枚莫隆当年送她的鸡血石小印。这些都是她压箱底的念想,如今也不得不拿出来了。

  “嗯,明天去城西那家‘恒通当’看看,听说价钱公道些。”她声音平静,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。唯有在整理那枚小印时,指尖停留的时间格外长些,那上面刻着“婉贞”二字,是莫隆亲手所书。

  夜色渐浓,贫民窟里并不安静,孩子的哭闹声、夫妻的争吵声、小贩的叫卖声混杂在一起,构成一幅嘈杂的市井图。冷风从墙壁的缝隙里钻进来,莹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。

  林婉贞将床上那床硬得像铁板、又薄得像纸的棉被往女儿身上裹了裹,自己则和衣躺下,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,试图用体温驱散一些寒意。黑暗中,她睁着眼睛,听着耳边女儿逐渐均匀的呼吸声,思绪却飘回了那座雕梁画栋、温暖如春的莫府。丈夫爽朗的笑声,满月时宾客的恭贺,还有……还有那个被乳娘抱走,据说已夭折的贝贝……心口一阵剧痛,像被钝器反复捶打。她咬紧下唇,不让一丝呜咽泄露出来。眼泪是这暗夜里最无用的东西。

  翌日清晨。

  林婉草草梳洗,将头发挽成一个最普通的圆髻,用那支赤金簪花固定好。她刻意换上了一身半旧的深蓝色布裙,力图不惹人注目,但那通身的气度,依旧与这脏乱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。

  她牵着莹莹的手,走出了棚户区。穿过狭窄泥泞、堆满垃圾的小巷,走向稍微宽敞些的街道。莹莹紧紧依偎着母亲,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与过去锦衣玉食截然不同的世界。路边有光着屁股跑闹的孩子,有蹲在门口就着咸菜喝稀粥的苦力,空气中弥漫着煤烟、汗水和食物**混合的复杂气味。

  恒通当铺在一条相对安静的街上,黑漆大门,高高的柜台,依旧给人一种压迫感。林婉贞深吸一口气,走了进去。

  柜台后的朝奉抬起眼皮,懒洋洋地扫了她们一眼。林婉贞递上那对玉耳坠和金簪。

  朝奉拿起放大镜,装模作样地看了看,又掂了掂分量,慢悠悠地开口:“玉质浑浊,金簪做工粗糙,死当,一共十五块大洋。”

  林婉贞的心沉了下去。这对耳坠和簪子,虽非极品,但放在以往,任何一件也不止这个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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