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

  沪上商会举办的“新派刺绣”大赛,选址在外滩附近新落成的“万国博览馆”内。馆内穹顶高阔,琉璃彩窗折射着秋日暖阳,映得满室生辉。身着长衫马褂的老派商贾、西装革履的洋行买办、旗袍典雅的世家名媛……各色人等穿梭其间,衣香鬓影,谈笑风生,空气中弥漫着咖啡、雪茄与香水混合的、属于这座远东第一都市的独特气息。

  贝贝跟在“锦绣坊”孙老板身后,略显局促地捏了捏身上那件为了今日比赛,特意用积攒的工钱扯布新做的阴丹士林蓝布旗袍。这已是她目前最好的行头,但置身于此地,仍感觉与周遭的珠光宝气格格不入。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将那份来自水乡的、略带土腥气的胆怯压回心底,目光变得坚定起来。今天,她不是渔家女阿贝,她是代表“锦绣坊”出赛的绣娘,莫阿贝。

  “阿贝,莫紧张。”孙老板回过头,压低声音,脸上是掩不住的期许与一丝担忧,“按你平日练习的来便好。咱们不求头名,只要能露个脸,让沪上的人知道咱‘锦绣坊’还有你这号人物,便是大功一件。”

  贝贝点了点头,目光扫过会场前方那排铺着雪白桌布、摆放着名签的评委席。她的视线在其中一张名签上顿住——“齐氏实业,齐啸云”。心头莫名一跳。是上次那个在街上帮她追回钱袋、气质冷峻却出手相助的年轻先生?他竟是评委?

  正思忖间,入口处一阵小小的骚动。众人目光汇聚处,齐啸云正与几位洋人评委寒暄着步入会场。他今日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条纹西装,衬得身姿愈发挺拔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眉宇间是超越年龄的沉稳与锐利。他似乎感应到某种注视,目光随意扫过,恰好与贝贝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。

  贝贝心头一慌,下意识地垂下眼睫。齐啸云也只是微微颔首,算是打过招呼,并未停留,径直走向评委席。仿佛那日的援手,不过是他顺手为之,不值一提。但这短暂的视线交汇,却像一颗投入贝贝心湖的小石子,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。

  (二)

  比赛钟声敲响。

  各位参赛绣娘在自己的工作台前坐定。比赛要求在三小时内,当场完成一幅以“沪上风情”为主题的小幅绣品。题材自选,技法不限,重在“新意”。

  贝贝面前的白缎上,已用淡墨勾勒出她构思已久的图样——《浦江晨曦》。画面左侧是外滩巍峨的万国建筑群轮廓,右侧是黄浦江上帆影点点,一轮红日正从江岸线上升起,霞光染红了半边天,也映亮了江水中建筑的倒影。她要将西洋画的透视、光影与苏绣的精细、粤绣的富丽、乃至她在水乡观察到的水波光影变化融为一体。

  穿针,引线。贝贝一旦拿起绣花针,整个人便沉静下来,外界的一切喧嚣仿佛都离她远去。她的手指纤细却稳定,运针如飞,各种颜色的丝线在她指尖跳跃、交织。

  她用套针、戗针表现建筑结实的体块与光影明暗;用滚针、虚针勾勒江水的流动与波光的粼粼;更独创性地以极细的乱针绣法,掺入金色、玫红色的丝线,来表现朝霞的绚烂与迷蒙。尤其是那轮红日,她用了由深至浅十几种红色丝线,采用叠色晕染的手法,绣得仿佛真有温度,要破缎而出。

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会场内只剩下绣针穿过绸缎的细微沙沙声,以及偶尔响起的、评委们低声交流与巡视的脚步声。

  齐啸云端坐在评委席上,面色平静地翻阅着参赛者的资料。但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贝贝的工作台,看到她逐渐成型的绣面时,那双深邃的眼眸中,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惊异。

  那针法……那对于光影和色彩的处理方式……为何隐隐透着一股熟悉的韵味?尤其是绣品中用来表现建筑细节的“藏针叠色”技巧,这分明是当年名噪沪上的苏绣大家,也是莫夫人林氏极为擅长的“莫氏针法”的变体!这种针法非嫡传难以掌握其神韵,一个来自江南水乡、名不见经传的小绣娘,如何会得?而且,她竟能将其与西洋画法结合得如此自然、灵动?

  齐啸云的指尖在“莫阿贝”的名字上轻轻敲击着,心中疑窦丛生。他不禁再次仔细打量起那个全神贯注于手中绣品的姑娘。她眉眼清秀,皮肤是因常年劳作而呈现的健康蜜色,与记忆深处那个在贫民窟里、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小女孩莹莹,并无半分相似。但这份才华,这份沉静的气度,尤其是那针法中若有若无的“莫家”影子……到底是怎么回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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